罗丹与卡蜜儿•克洛岱尔

罗丹与卡蜜儿•克洛岱尔

一张可追溯至1899年的历史照片显示,45岁的卡蜜儿•克洛岱尔,在她的工作室内批着黑色长大衣,站在她那年雕刻《珀尔修斯和蛇发女妖》的对面。这项作品揭露了启发卡蜜儿的灵感来源,来自于多纳泰洛、塞利尼、希腊罗马神话的影响。 这张照片非常不同于老旧的图像,通常与卡蜜儿•克洛岱尔的工作生活息息相关,标记了她和罗丹之间动荡的纠葛与逐渐陷入疯狂。她不仅在事业上是能胜任计划与生产的雄心女雕塑家,也是一位经历伤痕艰困的女人。在19世纪中叶,女人成为艺术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她的艺术训练过程里,她不得不面对道德偏见、性别限制以及由男性主宰的美术部门与沙龙陪审团。

罗丹与卡蜜儿·克洛岱尔的邂逅

卡蜜儿的父亲刘易斯-普罗斯珀﹒克洛岱尔,听从罗丹一位享有盛名、风格圆熟淳美的雕塑家朋友阿尔佛雷德•布歇的建议,他把家人送到巴黎,如此一来,他的长女卡蜜儿便可就近学习艺术专才。

卡蜜儿入读于大芦舍街上的克拉罗斯艺术学院(当时的法国美术学院不接受女性入学)。1882年,与三位年轻英国女雕塑家共同租下圣母院街上的工作室,其中有艾米﹒辛格、爱蜜丽.福西特和洁西﹒利普斯科姆,布歇不时造访她们的工作室,并对她们的作品提出指导意见。但在1881年,阿尔佛雷德•布歇荣获沙龙大奖后,不得不离开并前往意大利。他在几年前的《青铜时代》事件中,给予罗丹强力的肯定与支持,锻造出两人间的坚定友谊,所以布歇便将他的年轻学生们托付于罗丹。卡蜜儿首次向罗丹展示了那令人惊羡的作品,以现实主义表现的《老海伦半身像》还有以惊人且成熟的功力创作的《13岁的保罗》,深深地打动了罗丹。

César, Portrait de Camille Claudel, vers 1884, © Musée Rodin, Ph. 527

助手与艺术家

19世纪80年代初,罗丹收到了第一份奖金,他聚集了一队助理在他身边工作,卡蜜儿﹒克洛岱尔大约于1884年加入助手群的行列,但是罗丹的学生与助理只能为他做前置准备工作,从无一人躐等。她被交付的主要工作任务待明确,很显然的是,她耗费了大部分的时间,在最困难也是罗丹最为重视的手脚部位的雕塑上,特别是《地狱之门》。在罗丹指导训练的密集阶段里,她学得罗丹的轮廓雕塑法和表达的重要性,所以罗丹允许她承接手与脚的部位雕塑,这样如此的重负,对身为助理的卡蜜儿来说,是何等的殊荣。

同时,她自己也展开调查,接受了她的第一份奖励,并寻找在沙龙展中被公认为独立的艺术家。在1882年至1889年之间,卡蜜儿于法国艺术家沙龙展中,定期地展出为身边亲友所订制的半身塑像与肖像画,这很大的功劳上要感谢罗丹的比利时朋友莱昂﹒戈谢(艺术品经销商与评论家)的推广。在19世纪90年代,她的许多作品被法国的博物馆所购买下。

在此期间,卡蜜儿的作品被证实受到了罗丹的影响,《站姿女人的躯干》(约1888年)、《蹲姿女人的躯干》(约1884-1885年),展现出她如何掌握人体部位的表现潜能,并通过罗丹的《思想者》一作,《蹲伏的男人》(约1886年)更证明了米开朗基罗画在西斯廷教堂天花板上的男性裸像,所带给罗丹的深远影响。

Vue de l'oeuvre

- Diaporama

    1889年10月27日,卡蜜儿致信公共教育及艺术部长声称,“我已经做了七年的雕塑,我是罗丹先生的学生。”,而她也展现了优于罗丹的一定影响力。举例来说,她的《背麦束的年轻人》(1886-1887年)胜过罗丹的《加拉蒂亚》,两个作品彷佛是双生姐妹,情感度是如此的相似。在此期间,由于两人创作风格相近,有时候身为助理的卡蜜儿所表现的技艺,容易与罗丹混淆,然而在罗丹的「贪婪与欲望」组作中,更是发现与卡蜜儿作品中,一模一样的头部创作,罗丹签署了以青铜铸造《微笑的奴隶》头像(约1885年),但实际上是由卡蜜儿完成塑型。

    Vue de l'oeuvre

    - Diaporama
      William Elborne, Camille Claudel et Jessie Lipscomb dans leur atelier du N° 117 de la rue Notre-Dame-des- Champs, 1887, [Ph.01773]

      谬斯与情妇之S小姐

      罗丹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卡蜜儿的天赋,他几乎立刻爱上了她,两位雕塑家之间的复杂爱情故事,激起了许多过于浪漫的诠释。然而,在他们交换的信件中可以证实,罗丹早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情感关系,因此保留信件上对卡蜜儿的全名称呼,很快的改以“Say小姐”来称呼卡蜜儿.克洛岱尔(音近“C小姐”,罗丹以“克洛岱尔小姐”来称呼她),信中还诉说她的经济困难、挑逗调情,还有身为雕塑家对工作的痛苦痴迷。

      这种浓烈的爱,萦绕在他们私人和工作生活之中,也激发了这两位艺术家的创作灵感,而他们的作品起到了声明、评论或彼此的共鸣作用。罗丹在此期间塑造了几个肖像,包括短发的卡蜜儿﹒克洛岱尔(这是罗丹第一个克洛岱尔的塑像,S.1776)和于1900年展出的卡蜜儿﹒克洛岱尔的面具(S.1742)。

      Masque de Camille, vers 1884, plâtre, © Musée Rodin (Adam Rzepka), [S.1742]

      两组最初用于装饰地狱之门的作品──《我是美丽的》(1882年,S.1292)和《永恒的春天》(1884年,S.989)传达了罗丹对卡蜜的感受。卡蜜儿认为两人之间必须保持一段距离,便前往至英国友人家中暂居,直至9月返回时,罗丹很高兴两人再次见面,并对卡蜜儿签署了一份“爱情契约”并承诺,只有她是罗丹的唯一弟子,并且发誓忠诚于她。

      Camille Claudel, Portrait d'Auguste Rodin, 1892, bronze, © Agence photographique du musée Rodin, [S.1021]

      这一期间的快乐终将走至尽头。1889年,罗丹跑遍整个都兰地区,参与了法国教堂巡礼。1891年10月,当罗丹回到巴黎,为了能更接近她,他租了一个18世纪中古豪宅,称为“疯堡”。但是罗丹拒绝离开萝丝,这个决定激怒了卡蜜儿,她展现了她的凶悍与暴力性格,虽然罗丹仍然爱着卡蜜儿,却也让罗丹开始回避她。

      作品问世的升华过程

      卡蜜儿的作品可以很容易地看出他与罗丹之间的关系,然而可以通过更多的讨论中了解到她的私人生活事件以及能力升华的过程。认识罗丹后,卡蜜儿以歌颂两性情爱的作品为主要创作,同时也与罗丹一同在人体动作与表情的创新上不断切磋,作品日渐趋向罗丹式的表现风格。通过她的强大的雕塑表现力,她的雕塑作品的主题可以取材自文学、神话等等的相互诠释。

      Sakountala, 1905, marbre blanc sur socle en marbre rouge, © Agence photographique du musée Rodin – Jérome Manoukian, [S.01293]

      她的作品常常反映了我们人类的命运以及焦虑的问题,从印度教传说逐渐演变到希腊罗马神话,然后到心理学和最深层的情感。她的《华尔兹》(The Waltz, 完成于1889-1890年) 以人体的舞姿和大幅偏离底座重心的身体诠释出舞曲的旋律,将音乐的节奏和沉醉于舞曲中的爱侣刻画的淋漓尽致,传神地呈现两人相恋时的快乐时光与卡蜜儿个人独特的艺术特色。

      Vue de l'oeuv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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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比《华尔兹》与《成熟年代》(Maturity, 1893-1900) ,无疑是宣告着两人恋情的结束,和刻画着卡蜜儿面对此一悲剧时的内心起伏。《成熟年代》中的跪下女子,勾勒出卡蜜儿请求罗丹不要离开的一幕,也生动表现出 罗丹、卡蜜儿和萝丝的这段情感纠葛。而中环美术馆典藏的《飞跃之神》一作,正是卡蜜儿以《成熟年代》中跪下的女子形象雕刻而成的作品,这件作品除了呈现卡 蜜儿的苦苦哀求外,其强烈蜷曲的头发彷佛也暗示着卡蜜儿的精神在失去感情后所面临的崩溃状态。

        L’Âge mûr, Camille Claudel, 1893-1900, bronze, © Agence photographique du musée Rodin – Jérome Manoukian, [S.1380]

        归隐与识别

        卡蜜儿从1893年至1913年的雕塑不容轻忽,在1893年至1899年,她曾出任国家美术协会评审,自视甚高、要强孤僻的卡蜜儿,看到曾受她灵感启发的罗丹日渐地功成名就,而自己的艺术成就却只能覆盖在罗丹的阴影之下被吞噬,内心感到痛苦万分,也似乎越来越愤世嫉俗。爱情与雕塑艺术曾经是她生命飞翔的羽翼,然而飞的越高,却摔得越重,痛苦与固执最后逼迫她失去理智,更严重的是,她不断幻想罗丹正在筹划剽窃她灵感、打击她成就的计划。卡蜜儿开始摧毁自己的作品,扼杀内心的灵感泉源,生命已了无生趣,这段时间认识她的人都说他像个隐士,远离人群,有记载的的作品实在鲜少,她既没有人际关系,也没有经济上的报酬,仅靠弟弟保罗与父亲的金援赞助,但是失去了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力量,终将沦为躲在黑暗中伛伛而行的阴影。

         

        Paul Claudel à 37 ans, 1905, bronze, © Musée Rodin (Christian Baraja), [S.1218]

        1913年7月,卡蜜儿进入了埃夫拉尔精神病院,在她的家人要求之下,她在次年被转移至沃克吕兹省的蒙德费格医院,直至生命落尾都没有再离开医院,虽然她也曾花很长的时间去逃脱悲惨的命运,然而随着岁月的推移,愤怒转变为顺从,渐渐接受了这份苦难,而不再奢求投入社会或重新拾起她所热爱的雕塑。直到1943年她去世,这份牵制为她的艺术家生涯带来一个残酷的结束。

        到1913年,罗丹已是一位健康状况极差无比的老人。抗日战争爆发后,次年,他不再有影响力的地位,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卡蜜儿。罗丹将他的房子与作品捐赠给了法国政府,并且使用了马蒂亚斯送她的钱,为卡蜜儿设置了一间专有的作品展示空间,以纪念此20世纪以来伟大的女性雕塑艺术家。